穆小公子

佻佻

深更半夜偷爽一下,无脑胡扯。


*佻佻意为独行的样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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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载方聚半魂。



十年时间,他都是混混沌沌过来的。耳不能闻,目不视物,不知姓甚名谁,不知来去何方。

说也奇怪,他知道自己并非是物生灵识,旁的却不知半分了。


他是男子,还是女子?是少年,还是老朽?是江湖刀客,还是偷生鼠辈?这些是一概不知道的。

他只是蜉蝣一般游荡,无人见他,无人晓他,自在黑暗里偷出一方天地。





一直混沌不知多少时日,许是一年半载,许是三年五载,又或许是更久。他游了四方天地,聚了二三魂魄,这才得知其中缘由————他本是碎魂。


如何才会被碎魂?想就是被喊打喊杀,万人征讨的下场。至于尸身更不必说,自有人抢了去千刀万剐,抑或是直接骨肉尽碎,化了磷灰消散无踪。人间终有善恶之分,是恶人又怎么样呢?


他只是觉得困惑,胸中闷闷不得纾解。


三魂两魄虽在,记忆却不完全。他只知自己曾是恣意少年,知自己曾妄称英雄,可那又怎么样呢?

他不曾害人。莫说出头,即便是揣了“以天下为己任”那般虚无的梦又如何呢?少年三分狂妄,他的家人仍旧许他包容,重要的人也不曾离弃。



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?




好在他也并非是抓了过往不肯放手的人,既然记忆不全,迷惑重重,索性统统扔去脑后,日后再理。

生前既然恣意,死后更应逍遥。

只可惜他是游魂,不比生时。无酒无歌,无嬉无玩,没有一柄莲花来采,没有一只风筝来射,也没那么一个无话不谈的人。

就只有餐风饮露,沐天光月华而已。孤独也逍遥,倒似江湖酒客。





十年光阴倏忽过。等到他聚做半魂,堪堪称得上是鬼魂时,他才回过味来,赶忙将从前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和恣意都掐灭,半分不敢再显露。

他怕人看了去。

哪怕他知道自己现在似鬼非鬼,任是哪方神通都难以瞧出,他还是怕,还是心虚。

哪怕他知道那人恨他入骨,怕是想起他都觉得膈应,他还是不敢重拾少年意气,一丁点儿都不敢。



他仍旧不知自己是谁,却能分辨周遭世界,认得出路,听得见话。

他甚至能从周遭熙熙攘攘的世界中捕捉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可等他甫一反应过来,那声音又消散不见。惊鸿一瞬,却是不愿给他多留一份温存。

久而久之,他怀疑那些几乎可算作是海市蜃楼,是山岭间的一丛雾气,是他梦里求而不得的一抹甜香...都不是真的。可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,他分明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那份温度,分明酒醉梦醒时,曾攥过他一片衣角...


他分明是真的。


即便是时移世易,即便是物是人非,即便是他两个人之间横亘了生死一条界线,他还是要回去找他。

并非赎罪,也不求原谅。





所以他回去了。

他不知那是个什么地方,仅凭着零碎的记忆游游荡荡,倒真回到了那个满是风荷的温柔水乡。

那里有随波摇曳的木舟,有遍布水道的碧青荷叶,有江南姑娘的吴侬软语,也有空中猎猎作响的九瓣莲旗...


他知道他是回家了。

甚至无需知道此处的名字,甚至不需细想少年的回忆,他只一见那水畔的窈窕花叶,就知道自己是回来了。





彼时天色已暗,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。道旁的小摊大部分都收了去,不久屋顶上炊烟阵阵,菜香扑鼻。只剩下二三小贩仍留在外头,懒懒地摆弄着摊上的瓜果蔬菜,哈欠连天。

云梦人恋家。头顶有名门仙府,脚下是膏腴之地。既无邪祟作乱,日常劳作也足以吃饱喝足。百姓常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家中妻儿和满,父慈子孝。所以几乎是每一个云梦人,都无比眷恋着这个地方。


他也是一样。




可他是不大喜欢下雨的。

一旦那雨下下来,总是要浇湿了青砖黛瓦,浇歪了稚嫩小苗,浇得人心烦意乱、行色匆匆。

但凡是下了雨,总要发生些不那么愉快的事。


不同于儿时,儿时那雨几乎是他求来盼来的。下了雨,天气便凉快些,若是雨大一些,叫先生给了假,他便能光明正大地拖人陪他走街串巷,喝几碗烧酒,烫得身上暖融融地。


那人是谁呢?


他想他摸到了些许门路,顺着回忆深究,竭力想拨开那人身边的重重雾霭,探一探他的面容。

可那人却偏不肯如他所愿,便是他费再大的力气,便是他几次三番的讨好哄说,便是他再急再焦,那人还是躲在雾后,半点都不肯给他看。


也对。他忽然就有些释然了,这样想到。这样才对,不然他怎么会是...



“是,你是大师兄,那我又算什么呢?”

雾后那人忽然没头没脑地出了声。他脑子“嗡”地一声,一片空白。


“都是你干的好事!”


“我只要我的爹娘...”


“你说过的话,你都忘了吗?!”


他说不出话,他听到那人隐隐约约地哽咽,他说不出话来。一时间,他竟分不清那是梦,还是现实。



“魏无羡!”



他长喘了一声,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。他听得出那人语声中的怒不可遏,可他却笑了。嘴角一点点地上扬起来,眼睛清亮如莲花坞中的池水。


他好像看到有人一身紫装御剑飞来,轻巧地落在已没什么人的街市。旁边打盹儿的小贩抬了抬眼镜,也不起身,只笑着唤他一声:


“江宗主。”



魏无羡便也学了他的样子,打了个哈欠,一如以往地唤他一声:




“江澄。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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